【大家說】王白橋：寫給愛畫畫的小孩（二）

王白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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要復興古代的美術，那么中途它一定衰落過。不錯，在中世紀的歐洲，美術，尤其是繪畫，真是相當地衰落了。

這段時間，從1500多年前持續到500多年前，長達一千年，真是夠長的！到文藝復興的時候，有人說，這是“黑暗的一千年”。如果沒有歷史的存在，我們能想象如此漫長的黑暗時光嗎？但是事實明明白白擺在那里。

美術中的黑暗究竟是什么？就是作品中看不到美的存在。那時候繪畫中的人物，竟然可以高度相等，寬度也相等，每個人都是一樣的表情，叫人覺得真沒意思。

美學家高爾泰說：“美是自由的象征?！边@句話說得真棒！只有畫自己心里想畫的畫兒，畫的時候美滋滋的，畫完了挺得意的，看的人吧有叫好的也有反對的，這才好玩！

要是在你畫畫兒之前就有人板著臉告訴你得怎么畫怎么畫，不畫成這樣就不成，你還有興趣畫嗎？

很不幸，在中世紀的歐洲，真有這樣一些人，他們說自己是上帝派來的，告訴畫家該怎么畫怎么畫，沒有尊嚴的畫家能畫出好畫嗎？

對于畫家，乃至對于每個人來說，尊嚴真重要。尊嚴吧，就是不管是誰，在任何地方，都被當作一個人物看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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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幾年前，我認識一個小孩，她的床頭掛著一幅中國地圖，在地圖上畫了一些紅色的小旗子，從她家所在的城市一直插到甘肅敦煌——這是她的夢想，要到莫高窟去親眼看看那些偉大的壁畫，不然就會覺得虛度此生。

每個畫畫的小朋友都應該去一次敦煌，在那大沙漠的洞窟里，留存了上千年的，45000多平方米壁畫。碰巧的是，這正是歐洲“黑暗的一千年”呢！地球上總有角落煥發著藝術的光芒，這件事想想都叫人高興。

敦煌壁畫的內容大部分也是宗教故事，為什么卻畫得那么生動，那么有想象力，那么美呢？美學家宗白華說，在歐洲美術走向黑暗的時代，中國人“向外發現了自然，向內發現了自己的深情?！?/p>

也就是說，畫那些畫兒的人睜大了眼睛看外面的世界，看到心動的好景致就想把它畫下來。他們心里，對于自己的創作有一種美好的期待，就像等待相愛的人一樣惴惴不安。畫畫的大伙都知道，這種情況下，想畫不好都難啦！

其實還有特別叫人激動的一件事：經歷了動蕩、戰亂和改朝換代，好多畫畫兒都毀了，只有地處偏僻的敦煌莫高窟幾乎完好地保存了下來，想到咱們這片土地上曾經遍地“敦煌”，每一回我都激動得不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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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國曾經是一個非常奇妙的國度——這個國家冷不丁會冒出一位偉大的詩人或者畫家做大家的最高長官，幾乎每位部長、市長什么的都曾經或者一直是文藝愛好者。那時候，這個國家的最高領導層開會，上半場還討論著國家的政治經濟形勢，下半場說不定就變成藝術欣賞沙龍啦！是不是很神奇？

我不得不告訴你，在中國繪畫史中，敦煌并不是核心。敦煌的藝術得到全世界的欣賞，但它不是核心，它是一些民間藝術家創造出來并得以留存的奇跡。中國繪畫了不起的核心是當時最精英的階層創造出來的，他們往往擁有多種身份：國家的重臣，當時最著名的詩人或者書法家……老實說，還有昏君、敗家子、惡霸地主什么的。

你一定讀過“明月松間照，清泉石上流”這樣的好句子，也一定體會到“大江東去，浪淘盡，千古風流人物”中的滄桑和豪情。是的，它們的作者王維和蘇東坡是中國文學史中最杰出的詩人，但是也許你還不知道吧？他們也是中國繪畫天空中璀璨的大星，后來畫畫的文人仰視著他們，以他們為指引。

有一個人我忍不住要說一說，皇帝宋徽宗，就是《水滸傳》中把英雄好漢都逼上梁山的那個昏君。你知道他多么揮霍無度嗎？他把他爸爸留下的，當時全世界財富總數的百分之七十都花光了！后來，北宋在他手里滅亡，他自己也做了俘虜，被關在冰天雪地里死掉了。

但他真是個會畫畫的人，而且成立畫院，培養了很多好畫家，他們的作品可以和世界上任何經典之作媲美。所以從一個畫畫兒的角度去看這個人，心情那是相當的復雜。

中國的繪畫吧，尤其是文人創作的山水畫，要想讀懂它們就一定得對傳統文化深入了解，不然你會發現自己基本就算個外國人——據說，外國人看咱們的山水畫，覺得都是一模一樣的！

每幅好的山水畫中都寄托著各自不同的人生，怎么會一樣呢。

作者簡介：

中國書協會員，江蘇省文藝評論家協會、美學學會會員，揚州大學揚州八怪研究所研究員，揚州市文藝評論家協會副主席。著有《蕭嫻評傳》等，發表長篇童話《恐龍方舟》等，有作品入選中少社閱讀教材。